一个问题和另一个问题


二〇二二 十一月

第一个:关于自由的抽象问题

自由无法被剥夺,一个人哭着宣布自由被外界剥夺是可笑的。自由除非被主动放弃,自由只能被自由的主体亲手交出。自由不是一个结果,也不能被固化成最终的战利品。自由是主体的后花园,它永远需要修剪,精心呵护。

如果外界可以剥夺自由,那么自由就可以被固化、被存放、被给予、被执行,这种行为会最终导致可以被固化和强制执行的那个东西不再是自由,自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自由不能承接被动语态,否则自由会化成烟溜走。自由只存在于尚未发生的未知过程,而不能存在于既定事实的组成方式,已知的和确定的都是不自由的。

自由是方的、圆的和扁的,也可以是红的、蓝的和无色的。自由可以被一切不愿交出自由的人获取,但是不能被占有,也永远不能被外界给予,因而也不能被剥夺。自由的获得只能是一种主动过程,如果主体拒绝自由被剥夺,那么自由就永远无法被剥夺。

自由和制度、种族、性别、甚至物种都毫无关系,当一个主体能意识到自我与外部世界的界限,都会产生对自由的渴求。自我意识是自由产生的根源。自由无法被占有,无法被最终获取,自由只能在获取和保护自由的过程中得到实践,而不是被保留;自由无法被给予,也无法被剥夺,它只能在主动争取的过程中存在,或在主动放弃的过程中丧失。

自由独立于一切系统存在,声称某种事物可以赋予自由是可笑的、自大的和危险的,强行把自由和某种体制关联,会把自由变成舰艇和大炮,在强制执行自由的过程中,导致最大化的反自由。自由不和任何一种主义绑定,自由与意识形态无关,自由只能在拒绝交出自由的过程中反复实践,而不能被任何一种容器、材料和组织方式独占专有。号称可以强化或保障的自由,会导致失去更多的自由。

自由与主体跟外界互动的方式有关。主体,也只有主体,能对自己是否在实践自由负全部责任。身陷囹圄的自由者,比海滩上自由活动的看客们,更自由,且他们无法互换——因为自由无法被当做固化的商品交换,它无法量化,但可以感受和比较。自由是相对的,因而有形的、固定的、绝对存在的自由势必因为需要被获取、被保存、被传承、被执行而变得不自由。自由只能让主体保护、实践、拒绝交出,感受自由的是主体,自由对外部世界没有意义。

自由只和主体的选择有关,声称因为外界的限制而无法获得自由,是一种狡猾的脱罪。在过去的某个瞬间,失去自由的主体主动交出了自由,甚至以最不情愿的方式交出,才能完成对自由的失去;甚至以死亡为方式的交出自由,死亡也只能由主体产生,随死亡而来的彻底解脱,是交出自由后所得的回报。


另一个:关于生存的现实问题

主体的生存是继续和外界互动的前提,但生存不是存在的前提;自由具有强大的生命力,它是生存繁盛的催化剂,但自由也不是存在的前提。在生存的过程中失去自由,依然可以继续生存。失去自由的结果不是可耻的,主体选择了用自由交换生存,在这个过程里,主体为了生存牺牲自由是主体实践自由的方式——它以获取生存,但丧失自由为最终代价。但试图剥夺自由是可耻的,压迫自由和强迫自由,是看似相反但实则相同的一类行为。

声称自由需要被遗忘的呼声是晦暗的,因为在这种方式的存在里,生存只能被以最低限度的状态维持,生存的繁荣是遥不可及的,它明目张胆地跟自由宣战。声称自由能以某种方式被保证获取是邪恶的,在那块伪自由的遮羞布下,藏着最极致的奴役。

遗忘自由会导致直接的奴役,强制执行自由会导致自由变成摧毁自由的大炮,这两者都在引发更多的自由被迫放弃。强行把自由关联任何体制或意识都是危险的描绘,它声称自由属于圆圈,而不属于方块,是一种狡猾的诡辩,它把主动交出自由的过程描绘成外界的剥夺,最终会导致:方块遗忘了自由,圆圈将自由武器化,最后让自由在所有地方都更大规模地灭绝。

声称自由需要被允许且只有在合适条件下才能获取,是自由被遗忘的根源;声称自由可以被某种制度和意识形态更好的加强和获取,是自由被武器化的根源。对自由的遗忘只关注生存本身,而不关心生存的繁荣;对自由的武器化只关注生存的繁荣,而不关心生存本身。

生存和自由,它们是无限的存在方式中的两种,它们是主体存在的一次选择,它们互不排斥,也不互为基石,它们盘根错节,想让彼此枝繁叶茂。


One And One Other Question


Nov 2022